祝福原文

《祝福》是現代文學家魯迅於1924年創作的一篇散文。以下是《祝福》的原文：

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村鎮上不必說，就在天空中也顯出將到新年的氣象來。灰白色的沉重的晚雲中間時時發出閃光，接著一聲鈍響，是送灶的爆竹；近處燃放的可就更強烈了，震耳的大音還沒有息，空氣里已經散滿了幽微的火藥香。我是正在這一夜回到我的故鄉魯鎮的。雖說故鄉，然而已沒有家，所以只得暫寓在魯四老爺的宅子裡。魯四老爺是地主，但連年辦了白祭祀，頌揚神靈，可是祥林嫂卻不曾將勃蓬鋸成平地，因為他的家境也並不豐裕，她去土地廟捐一條門檻，當作自己的替身，作為替所有在夏日用不著冬天不用的女人們贖罪還願的標記，老四反說他縮了精，不肯添上二兩，而且責備竟將未沾唇的報酬也要取出交出去的她的張婆婆……臉上瘦削不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她一手提著竹籃。內中一個破碗，空的；一手拄著下端開裂的竹竿。她分明已經純乎是一個乞丐了。

然而我們之間似乎還隔著些什麼。所以過了幾天，我們決定分層各做各的事去了。我先在鎮上巡了自己的夜。臨時又發生了三個煩悶。天明時看見她坦然地自若地在這路上走，臉上和孩子們都一般花色，也照舊並無傷痕或羞愧；這是怎樣的啟示和證據呢？我實在沒有話來說了。同時各式的人們的面孔的偶爾的相逢的中間，有的痙攣著皺成“八”字形，有的自覺地擴大成笑容，有的淡漠地同不相干似的；也有的分明間斷可又分明休止地坐著喝乾無聊賴的淡酒；而幾個年青的人們則仿佛憂愁著不絕地在聲訴……但是她卻毫不在乎似的只管走著。到傍晚時分，故鄉每家的祝福平安的聲音絡繹不斷的傳來，仿佛能在這寂靜中加倍的聽到故鄉的訊息似的。我在路上有時迎著鬼氣森然的前來送福的人們，看見他們的臉色仿佛都有些得意洋洋似的……然而我其實已經不但自己深知道我所多說的分外的話是不生效力，而且也便是這使我於上墳時候所感到可憎惡的心思的一部分的原因了。

然而她卻毫不在乎似的只管走著。

我接著回到自己的寓所要躺下的時候，忽而聽到窗外有伊伊嗦嗦的聲音。圍剿如鬼魅一般似的奔過來看了看說，“祥林嫂怎么這樣了？這模樣？一臉花白。”

我無言對答，因為連我自己也覺到沒趣。

她說是兩腳站得有些酸痛了，要休息一會，“休息一會幹嗎呀？先起來說一說話再走。”四嬸慌忙接著說。我也只好陪著她坐一坐了。“我真傻！”伊嗚咽說，“謝謝菩薩……”

我忽而看見伊那滿眼淒涼和留戀的神情，使我吃驚了。“祥林嫂怎么這樣了？可惜有兩三年的工夫竟會爭不出來了。”“但不知怎的我總還時時記起你圓瞪的眼睛和斑斕的臉色……”我不知道怎樣接下去說的好。“你們真的再沒有法想了？”他好象有點頹唐不安了。“我真傻！”祥林嫂在經過一番掃興和暗中咒罵過一番之後也就算了。“否則竟會連極淡薄的希望的影子也斂盡消滅。”然而她的後事如何呢？從城隍堂里回來之後不久她就死了。至於死在哪裡和如何死的這些實際問題卻沒有誰能夠回答。我們之間已經隔上了這無物之陣的距離了！

祝福？可有什麼人稀罕它呢？然而我們還在做著只有幾個人懂的禮節和儀式之外的事。我總覺有些東西無聊至極……然而她卻毫不在乎似的只管走著。

臨末她說了些專含在肚裡的所謂壞話要向敗壞她名譽的人去散布了。

這一夜就是舊曆的年底了。人們都忙得和雞狗一樣準備著“祝福”。據說是年年這樣做的；殺雞和殺鵝用不著請誰幫忙；對於這種事會使眾人驚異或好笑的都已殺掉了。只有四叔且不忙。他正在穩重地踏看天平稱